les voix: For/Getting｜Re/Membering

有些事 總是不敢輕易和外人述說 所以講個半套 外觀看來似乎簡單
那些稱作"家醜"之事 只能放在心裡 隱藏在開朗的笑容下 禁止宣揚

於是 外人開始一知半解地分析你 自以為懂地釋出同理心 但in vain
不需要誰的幫助 不需要誰的忠告 直到發現 任何建議都無法切中要害

They say, "Every family has skeletons in its closet."
然後 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

一戶人家 家裡原本十分富裕 從事出版業的 曾經係文化界的龍頭
最好時 常常需要代表台灣業界 到大陸跟美國 洽談圖書進出口的事

因為家境優渥 手頭闊綽 所以夫妻倆對於孩子們的教育 更是嚴厲
不惜花重金培育 從小讓兩個兒子學各式各樣的才藝 鋼琴 英文 電腦
但他們並不是那種把孩子丟給補習班的人 反而 真的會親自督導課業

曾經 運勢稍不濟時 夫妻為了挽救事業 而略有疏忽孩子的人格養成
於是 小兒子不小心步入歧途 抽菸 打架 作弊 活著為義氣或逞英雄
至於 大兒子 卻反而是個唯唯諾諾的乖寶寶 凡事從不和父母作對

別看兄弟倆個性天差地別 幸好 他們感情很好 必要時都會互相幫助
這點 讓爸媽很是放心 也十分信任哥哥能夠教好弟弟 成為一個模範

擔下重任的哥哥 從那個時候開始 學習傾聽和分享 學習喝斥和糾正
再加上父母的適時協助和制止 弟弟總算能懸崖勒馬 又被導回正途

到目前為止 這個家庭都還算非常和諧圓滿 父慈子也孝 兄友弟亦恭
直到孩子上高中 開始有機會接觸所謂的生涯規劃 選組是一個開端

大兒子可以說是歷經波折 從社會組到自然組 再從自然組到社會組
爸媽對他的期許 也從自由放任發展 變成生技醫學 再折衷為法律
但自頭至尾 父母從沒有認真考慮過 他心裡真正堅持的外文或語言

小兒子的路 也算不上順遂 從想唸技職體系 到勉強上了普通高中
爸媽從對他徹底失望 再重新燃起希望 迫使他半推半就進入自然組

至此 兩個孩子還算是符合父母的期望 同時兼顧社會人文與自然科學
所幸這對兄弟還算爭氣 後來一個真的唸了法律 另一個也唸了生物
看起來 這對家庭似乎仍然十分幸福美滿 但其實背後藏了一件憾事

究竟 為什麼夫妻倆如此堅持大兒子唸法律 如此希望小兒子讀生科
除了對孩子有所期待以外 除了他們想控制 想塑造理想 再強加之外

難道孩子們 真的是沒有選擇的嗎 為什麼他們甘願接受爸媽擺佈呢?
明明顯然地 老大想走外語或外交的路 小兒子比較喜歡數學或化學

可是 如今他們分別都快畢業了 即將面對繼續升學或出社會的關卡
但他們仍分別選擇了繼續唸法律相關研究所 或是 進實驗室做研究

到底是為什麼 讓他們默默地承受了這一切 三年 四年 就這樣過了
無非是身後來自家裡龐大的壓迫感 即使痛苦無奈 仍無從勇敢選擇
爸媽的期盼就這麼簡單 只是害怕他們沒有成就 或是爭面子而已嗎?

聽說 在兩個孩子國中的時候 家中遭遇了一個晴天霹靂的巨大變化
文化事業不景氣 夫妻倆欲轉投資其他行業 以轉換跑道 維持經濟

但 一個不留神 讓他們面臨重大的金錢損失 幾乎耗盡多年的積蓄
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 出資的他們 被放了冷箭 遭到詐欺罪的起訴
爭訟的過程並不清楚 只知道一二審無罪 後來又上訴至最高法院

在某次辯論庭中 夫妻因有急事赴大陸開會 於是託律師代為請假
不過律師被收買了 所以並未請假 也承諾願接受法官的一造判決
等夫妻倆回國 才赫然發現自己獲判有罪 將被處以有期徒刑兩年

也就是說 他們忽然成了所謂的"通緝犯" 因為數度求刑找不到人
因為心有不甘 於是他們開始了一連串的逃亡過程 成了亡命之徒
律師也消失了 無聲無息的 讓他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躲藏著

那段期間 家裡剩下兩個孩子跟奶奶 老大當時正在準備高中聯考
就這樣躲躲藏藏的 大約持續了半年左右 家人平均一週聚會兩次
那時 兩個孩子並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 只知道大人常常得出差

每次見面的時候 並不一定能同時見到爸爸跟媽媽 但媽媽總會哭
至於爸爸也開始蓄著鬍子不刮 離開時 只能翻牆出去 不能開門
好幾次 家裡也常有警察來"探訪" 問家裡的情況或爸爸媽媽去哪了

直到 某天兩個孩子真的非常想念父母 才驚覺 快一個月沒見到他們
於是哥哥跑去問奶奶 要怎麼樣才可以跟他們聯絡得上 講講話也好
奶奶開始啜泣 然後大哭 這時孩子們才知道 爸媽已經被關在牢裡了

媽媽先入獄的 在某次回家的路上 被守在門口的警察抓到 就帶走了
接著 爸爸回公司找存摺 想領錢當生活費時 被硬闖入的警察堵到了

聽完 哥哥激動地大哭起來 而弟弟忍住淚水咬著指甲 不知怎麼面對
直到晚上 他才問哥哥 他可不可以哭出來 因為他好難過 好捨不得

不可否認的 那件事 對全家人的打擊都很大 尤其是每次會面的時候
爸媽仍然相當關心孩子們的學業 但都不願意提起究竟發生什麼事

現在 大兒子仍然被期待著往司法官之路邁進 小兒子則每天做實驗
除了非常上訴是件幾乎不可能的任務之外 又碰上房子土地的爭取
重新開始的夫妻 新事業與生技相關 所以小兒子被賦予了重責大任

這個家似乎有個難以言喻的共識 就是全家人形成一個生命共同體
父母承受的恥辱 猶如孩子們的恥辱 父母的成功 猶如孩子的成功

那場無妄之災 讓家中四個成員 被命運緊密地綁在一起 並不獨立
誰也沒有權利 宣稱自己能夠脫離家裡 而做出"背叛家庭"的選擇
當然 兩個孩子也不願意 自己是那樣自私且不孝之人 所以忍受著

於是 父母身上背負的前科 蹲在苦窯裡的夢靨 在洗刷冤屈之前
一直是全家人揮之不去的痛苦 那是無法否認 也擺脫不了的罪名

歷經數次駁回的挫敗後 唸法律的 自然而然成了家中唯一的期待
那是父母畢生最大的羞愧 也是兒子放不下的責任 沉重艱困的重擔
為什麼願意耽擱自己追求夢想的腳步 佇足 選擇面對這難解的義務

還有那三七五減租下的土地 承載著三代以來 守候著大家庭的家園
面對苛薄的地主 意旨不明的法條 似有偏袒的法官 及延宕的程序
這事成了整個家族的燃眉之難 當然也落在那個唸法律的孩子身上

再說說另一個唸生科的孩子 面對的是父母遭遇瓶頸的事業 垂危
不夠專業 缺乏技術 沒有多餘的資本 讓這個家庭面臨斷炊的焦慮

年邁的父母 已沒有氣力也沒有精神 再重新衝刺另一個新的事業
好面子的他們 竟向孩子坦承 他們需要一場及時雨 叫"發明專利"
於是 才大三的他 就得擠進實驗室裡學習 研究 嘗試任何可能性

壓力來源並非來自於課業 而是那些不得不承受的必要且急迫之事
一是 為家裡討回公道 伸張正義 好還爸媽孑然一身坦蕩蕩的清白
一是 協助能力不足的父母 突破瓶頩 接近資源 好維持經濟命脈

從小被迫早熟的兩個孩子 似乎註定了 他們無法盡興地追求理想
充滿夢想的念頭 必須因此緩一緩 因為肩上 背負著更重要的任務

I believe that "Every family has skeletons in its closet."

但為了保護爸媽 為了達成心願 這生命共同體有難以啟齒的傷口
不敢揭開瘡疤 於是堅信 家醜不外揚的原則 這是全家人的共識
避免提及的創痛 成了煩惱背後的沉重 那是一個無法正視的秘密

外觀上的懦弱 不一定真的是懦弱
內心裡的脆弱 不一定真的是脆弱

也許害怕的是 若任意地卸下重擔
可能以後 連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眼前的猶豫 其實答案早已決定
只是每次提及 仍感受得到不小的震撼

有時 真的就只是 擔憂著 任何一個抉擇
都可能成為自己 一輩子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