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聽到 Paul Farmer 離世的消息後，其實心裡一直有很奇怪矛盾的感覺，一方面覺得很遺憾，另一方面也不禁感動於英年早逝的浪漫。
享年62歲是什麼意思？小時候讀到 Pathologies Of Power 是很震撼的。儘管再怎麼批判健康至上主義，我對「健康作為人得以有尊嚴地活著之基礎條件」這件事，倒是深信不疑的。這點受到兩個Paul的影響，一個是聯合國的首任健康權特別報告員 Paul Hunt，另一個就是 Paul Farmer 了。
有一陣子對老白男學者比較敏感的時候，曾經很自我批判地覺得為什麼我一定要引用他們，他們的影響力無須多一個人附麗。後來在備課時，我還是會忍不住分享他們的文章給同學，因為真的很有啟發性——雖然還是很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們的「發聲位置」。
我對權力是比較敏感的，倒不是很明顯的上對下那種赤裸裸地展現方式，反而是一種幽微的、默不吭聲的、共謀的。這更常發生在經濟社會文化權利的侵害中，你不知道是誰在羞辱你、不讓你活但也不準你隨便死去，因此你無力抵抗，求助無門、出師無名。
很多人都談過權力，但不是每個人都會談到「不健康」與結構性暴力、失敗治理之間的關係；很多人喜歡談抵抗，但不是所有人都特別珍惜人權論述的功能與正當性。
有一些談法是比較務實的，理想上而言與革命式的呼召並不一定互斥，其所勾勒的圖景都是一種從現實的絕望之中擠出希望的潛質。都確實需要不斷被檢驗、被批判，兩者皆然。
這是 Pathologies of Power 給我的啟發之一。儘管關於海地政治的細節，我都不太記得了，但我對海地人脆弱、匱乏卻「無人問責」的經驗，依然有鮮明的印象。那是一個不論意圖好壞，行動者任由物質上、意識形態上權力運作的產物。
62歲離世是一件令人震撼的事，對他離世的盧安達來說，都太短命了。這個世界從未在乎過他聲音的人，或許根本不會得知這個死訊；而在乎他教導與工作的人，卻會繼續努力傳承下去，就這點而已，「英年早逝」是浪漫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長大，更別說成為英年，也不是所有人過世都被認真看待，遑論獲得關注和悼念，而這也是 Paul Farmer 一直在提醒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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