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作者Wayne Mellinger從批判社會理論(critical social theory),尤其是Anthony Giddens對於「成癮」(addiction)的瞭解,其認為這個概念的建構是所謂「現代」的產物。西方世界的「傳統社會」自十九世紀開始劇烈轉變,大規模的世界殖民和資本主義的崛起,人們開始被迫遷徏並從事技術集中的工作,人類社會多半進入工業化的階段。

啟蒙時代提出的「理性」(rationality)改變了人類的思維模式,進而社會互動與組織。民族國家的政府傾向集權並建立社會控制、監督的工具,以確保社會「保有理智」(清醒)持續地「進步」著,於是我們定義資本化、工業化、都市化為現代發展的指標。

雖然法律透過逐漸加長的禁制品清單,對於打擊「精神藥物」(psychoactive drugs)不遺餘力;儘管各種物質的化學作用、使用方法、禁止的政治理由都不同,但這些規範對於公眾的共同意識(collective consciousness)已經起了一種「不正當或不健康」的象徵性意義,這種使個人自我約束並馴化的內化過程,就類似於中世紀的基督教試圖掃除所有異教徒傳統藥方的觀點。

然而,現代社會卻可能反而造成越來越高程度的藥物使用(drug use)與成癮現象(addiction),因為社會互動的密集性可能對人們原本的抗壓能力造成負面影響,進而形成心靈上高度的焦慮及疏離感。現代醫藥產業之集中,致力於將這種負面感受醫療化(medicalisation),進而推廣由傳統宗教的迷幻藥「轉型」後的現代「精神藥物」。

Mellinger從原始社會對於它們自己的精神藥物的自然詮釋出發,探討「成癮」概念的現代架構。他運用了Friedrich Nietzsche的「太陽神-酒神」二元對立的精神範式典型(Apollonian and Dionysian dichotomy,1872)來解釋原始社會是如何在秩序(order)與混亂(chaos)中尋求平衡。太陽神(Apollo)狀態是一種夢境,象徵著形式、節制、對稱、安祥與和諧,而酒神(Dionysus)狀態是一種醉境,象徵著打破禁忌、放縱慾望、解除束縛,復歸自然。這種具有哲學意義的分類形式,正好突顯了人類精神或心靈層次的自我矛盾與衝突。

「成癮」(addiction)概念之建構,應該被理解為現代社會逐漸全面拋棄原始宗教及傳統的過程,當人類學家發現精神藥物在原始社會中扮演的角色原來是如此重要的。精神藥物在歷史上(指的是原始社會或古文明而非現代歷史)是被視為人類突破肉體框架,追尋暫時超脫並與體外世界接觸的途徑。

然而,儘管在原始部落中,這些精神物質之使用亦是受到「控制的」(controlled use),通常會透過知識的傳承,由有經驗的人(多半是祭司或巫醫)透過宗教儀式傳授使用方法與劑量,但這種控制卻不是出於害怕個人上癮,而是那種解脫狀態需要在某種文化意義上被賦予。

我們或許很難簡述現代性對於使用精神藥物的影響,不過由於對於致幻劑(entheogens)的法律禁止已經是「全球化」了,對於使用這些藥草植物的神聖意義也被現代人遺忘,然而同時醫藥產業卻也在「現代醫療化學」興起的浪潮下,透過販賣興奮劑或鎮定劑賺進大把鈔票,而龐大的地下黑市也趁勢崛起以滿足人類的原始需求。

許多反「禁制品」的宣傳加上精神藥品刑事化(criminalisation),讓政府透過選擇性地「正當化」酒精、菸草與咖啡因的需求(姑且不談這背後有無包含任何政治因素),也讓菸、酒、咖啡產業因此停不下來地(本來想寫「持續」,但情緒所致,我還是忍不住用「停不下來」,以還原那種勢不可擋的動態感)繼續富裕。

在太陽神典範篷勃發展的理性時代中,人類社會其實感受到更多的挫敗與壓抑,然而在痛苦瀰漫的情況下(以社會心理疾病變成一種「我們自覺需要」的「現代文明病」來看),現代社會其實潛在地禁止了個人超脫肉體與精神世界的連結。儘管我們有宗教作為精神依託,但現在流行的宗教多半要求抑制慾望;儘管我們可以飲酒,但最好不要喝醉;抽菸…遠目那些所謂「公共衛生的重大里程碑」;至於精神物質,那就更別提了。

這也許為什麼也是有氧運動、靜坐冥想、背包旅行、心理諮商會越來越流行的原因,因為當我們對於「自由」的論述被限制在某些情況中才能想像(access to imagining),或許在社會控制或政府約束再也無法有效的領域中,人們還是會試圖透過其他方式追求「放空」。寫到這裡,我想酒神應該會有點不開心,為什麼它現在都只能用這麼「高尚」的方式存在(淺笑)。

分享這篇文章其實是因為它讓我想到Michel Foucault也討論到現代社會對於「性」(sexuality)的壓迫。人類社會為了追求極致的發展與穩定的秩序,所以似乎都會「理性」地抑制某些原始渴望。這也不是教人無法理解,只是有時候「選擇性」的解放(我沒有暗指某些同性戀排擠其他性少數噢!),或是接受「部分解禁」以達到圖利目的(更沒有隱喻精神醫學界與藥商可能有掛勾的傳言喔!),則就容易讓人覺得哪裡就是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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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LPH Po-Han Le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