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有朋友這麼形容我:「永遠站在雞蛋的那一邊。」
憑良心說,那個當下其實我不知道所謂典故
出於好奇心上網Google了一下,才發現這個了不起的事件

當年村上春樹獲頒耶路撒冷文學獎,適逢以色列空襲迦薩
在國內外的施壓力下,他最後仍選擇出席頒獎典禮
然而,他更出乎意料地在以國總統面前公開批判軍事行動
擅長透過描寫微不足道的個人,對抗既有權力和體制
作品背後的深層意義,總是為了一吐文學家的傲骨與堅持

村上春樹在頒獎典禮上的致詞《永遠站在雞蛋的那一邊》
道出個人應有的道德勇氣,以及對於體制霸權的深刻反省
隨即被國際媒體競相轉載,引發了超越文壇的廣大迴響

「若要在高聳的堅牆與以卵擊石的雞蛋之間作選擇
 我永遠會選擇站在雞蛋那一邊。
 是的!不管那高牆多麼的正當,那雞蛋多麼的咎由自取
 我總是會站在雞蛋那一邊。」
(Between a high, solid wall and an egg that breaks against it,
 I will always stand on the side of the egg.
 Yes, no matter how right the wall may be and how wrong the egg,
 I will stand with the egg.)

看完這個村上春樹的故事後,我覺得朋友對我太抬舉了
我只是個默默筆耕,對於現狀有些感觸、偶有思想的人罷了
說現狀,其實我關心的事很少,並非所有議題都引我興趣
甚至有的時候,某些我不熟悉的社會運動,我幾近漠然

上個月底,CNN網站刊登了一篇烏、委、泰三國的綜合報導
主要針對年初受到國際矚目的這三場衝突,著眼於經濟面向
那篇文章很值得台灣的社運人士參考,硬扯的原因很多
同為開發中經濟體、同是國際依存度高、同是第三波民主國家

在反核聲浪中調整發展步調之際的我們,趁崩潰流血之前
可以先多瞭解其他地方的經驗,才能盡量避免未來更大的對抗
台灣人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什麼事都得串連在一起
漸漸地大部分人的人只管大事不管小事,不問前因只問後果
社運團體也多半沒空事前監督,只能盡量做到事後檢討

對我而言,我還只關注在自已在乎的事上,越細緻也好
每個興趣之間都緊密連結,從來沒有天外飛來一筆的
常常有人在我頭上扣了一頂人權的大帽子,其實不盡然
畢竟我總是排斥將其過度美化,理性仍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人權的概念是基於利己的,利人只是一種反求諸己的手段

這個想法在心中萌發後,著實是最能合理化所有假設的
所以人權是以「個人」為基礎的,不能總是假公益之名
所以人權不是功利主義,也與資本或社會主義沒有必然關係
應當始於「自由」與「平等」,終於「健康」且「安定」
以捍衛「人性尊嚴」為核心,以追求「適當生活」為目標

人權存在的目的是為了對抗壓迫自由意志的權力或專制
每個人都該自覺並自決,這才是所謂「天賦」的意義
因此保障人權的制度,只能是民主且法治的,不疑有他
至於其他,在所非問,因為人權是基於自私而願意利人的
不能無限上綱卻也不可或缺,糾結於理想與理實之間

排除這麼複雜的哲學基礎或理論,我更在乎一種感受
將《世界人權宣言》第一條奉為圭皋,甚至終身信仰的我
我堅信一個人的個人特質,可以決定一個人的人格發展
然後一個人的成長背景,能夠決定一個人的言行舉止
以致於一個人的自我認同,更能決定一個人的意識形態

一旦想通了這件事,就不難理解異己之間的相似與差別
身為一個弱勢群體中的成員,天性就能體會欠缺資源的辛苦
身為一個邊緣群體中的成員,自然不難瞭解遭遇偏見的委屈

但對於無法理解者,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讓他們瞭解
讓他們張開雙眼,看看相對應的群體生活的處境與困難
然而,是否必定能獲得他們的包容和接納,真的是說不準
端賴彼此間的友愛與信任是否夠強大了,所以我才常說:

“Characteristics, backgrounds and self-identity tell one's ideology,
 which is not born to be but taught to have.
 It is not impossible but admittedly hard to be changed though,
 so it may be done only by brainwashing in consciousness
 but convincing through debates.”

身為一名同性戀者,出身於一個略低於小康的家庭
身處於一個每天吵吵鬧鬧的土地上,善惡往往難以界定
一些疾病和過去的經驗,讓我看見了生命的起承轉合
我可以油然而生許多同理心,能夠瞭解的事也變得很多

我看得見農工階級的辛酸,我看得見愛滋病患的恐懼
我聽得見無法成家的喟嘆,我聽得見誣陷入獄的哀嚎
我能想像身心障礙的無奈,我能想像有色人種的委屈

從人生的高點自由落體,釜底抽薪需要多大的勇氣
但除了學會自重、求生是不夠的,還要教人能看得起
不光是樂觀或放下就做得到的,更要用盡心力去影響別人
用自身的經驗、用旁人的遭遇,一種忍辱負重的心境

對任何事都嘩然、對所有人都同情,等於在濫用人性
在「愛滋零歧視日」(3/1)看《藥命俱樂部》尤其有感
預見死亡常常使人從nothing to have變得nothing to lose
求生意志來自於恐懼、脆弱,和一種了然於胸的無力感

不懂風險管理,但至少不要讓自己變成得過且過的實踐者
直到死亡成了一件可預見的事,好好活著突然變成奢望
這個時候才開始學會謙虛、變得敬畏,恐怕往往來不及了

Jared Leto在前些日子因《藥命俱樂部》中跨性別的角色
獲得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男配角獎,他的得獎感言令人動容:
「這個獎也獻給因為愛滋而失去生命的3600萬人。
 還有所有曾經因為你是誰或是你愛誰而遭到不公平的對待的人
 今晚我和你們一起站在全世界的面前。」
“...And this is for the 36 million people who have lost the battle to AIDS,
 and to those of you out there who have ever felt injustice
 because who you are or who you love,
 tonight I stand here in front of the world with you and for you.”

看完《藥命俱樂部》隔天,又看了一次《姊妹》跟《費城》
《費城》裡有一段話正好打中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意念:
「這就是歧視的本質,不因個人的特質而形塑對他人的意見和想法
 而只是因為他們屬於某個被標籤化的族群。」
“This is the essence of discrimination,
 formulating opinions about others not based on their individual merits,
 but rather on their membership in a group with assumed characteristics.”

在很多人聽來,也許只是冠冕堂皇、譁眾取寵的一種話術
但那就是我無法放棄追尋心中那個wonderland的動力
儘管大部分的時候,其實我都覺得很無力,甚至無助

看完電影,不只被那寫實與張力所震撼,更禁不住思考著
同情心不應該是同理心,自我認同更不需要靠矮化他人
只有設身處地,才能避免自己不經意地劃地自限
當然同理心不是天生的,是從「利己」走向「利他」的
和我這陣子對「人性之於人權」的理解剛好不謀而合

忘了當初是誰推薦《吉屋出租》這部戲給我,謝謝你
這齣音樂劇是改編自Puccini的歌劇《波希米亞人》
劇情著重於一群窮困潦倒的藝術家和音樂家
即使在愛滋病的陰影下(在原劇中是肺結核)
仍舊在紐約的Alphabetical City中,奮力地生存著

已經看了不下十次,反而越來越透徹,不太哭了
雖然每個角色心中的每份掙扎、每首歌曲、每個段落
每次轉折、每句台詞還是讓我感動回味,直到今天
當自己越來越懂事之後更是如此,只是變得冷靜許多

還記得第一次造訪紐約的時候,剛好是這齣音樂劇
最後一年在百老匯演出,我是那麼慶幸能看到原音重現
其中好幾幕,都讓當時年輕的我淚流滿面、激動不已

生命何其苦短、何其壓迫,我想我從中被影響最深的
大概就是及時行樂、即時說愛,la vie bohème的精神
注入我的靈魂,理直氣壯地接受內心深處的七情六慾
我也說服自己應該要更熱情豁達地看待每一次悲歡離合

雖然人們知道,無論是透過教育還是本性,歧視違反人權
歧視不僅僅不合法、不道德,且對人造成傷害、違反人性
遺憾的是,這世界上仍有許多人因為種族、宗教、國籍
性傾向、身份、殘疾、性別等原因,仍遭受到各種迫害
歧視他人限縮的不止是別人的空間,同時也是自己的心靈

回頭想想自已曾經身處的境地,活在無知的惶恐之中
創造恐懼的確起了嚇阻作用,那被置入記憶抽屜裡的驚慌
是被默許的罪惡,也是社會階級、族群對立難解的根源

人心很脆弱也很怯懦,一旦被篏制了,就難以再回收
不只是疾病,所有的未知或無知,都是人性最大的敵人
所以我始終相信,「瞭解」與「對話」才是最重要的

起點在憑藉著不斷突顯所屬群體友善無害的存在感
透過無欲則剛的獨特性和積極求生的意志力,尋求和解
追求他方發自內心的一視同仁,那終究來自於人性
這些目標,光是辯論是沒有用的,而是需要靠溝通的

最近從旁觀察一些人與事,加上自己被貼身的感受
以及這些日子剛看完Kenji Yoshino、Geoffrey Bowers
Ron Woodroof跟Solomon Northup等人的真實經歷
太多太多的血淚與生命,往往讓人不知所措也感觸良多

你如何看待自己的生命,就會企求別人如何看待你
因此應當反求諸己,讓自己「永遠站在雞蛋的那一邊」
去年十一月,前南非憲法法院大法官Albie Sachs的著作
《斷臂上的花朵》終於隨著他本人來台演講,也出版了

當時Sachs回到南非,就致力於推動南非的民主轉型
後來Mandela當選總統,便指派他擔任憲法法院大法官
在許多具前瞻性的判決中,死刑違憲的判決是個創見

當時,十一位法官中有六位在意見書中多處提到Ubuntu
那是一個非洲的概念,意思是人與人之間牽連的網絡
「我之所以為人,因為你也是人,如果對你的人性沒有連結
 欠缺尊重和感知,我也就失去我的人性價值。」
若希望提升對生命的尊重,國家卻又冷血地剝奪人民的性命
這基本上就是一種不合邏輯,我不確定這是否足稱正義?

在制裁過程中所使用的暴力,會一定程度地傳送到整個社會
不僅涉及兇手本身,這個國家的每個人都牽涉在殺戮當中
常常魔鬼藏在細節裡,沒有人能憑著忿忿不平合理化其殘酷
最怕的是,自己成了自己道貌岸然嚴聲斥責的魔鬼而不自知
身處一個民主國家,罵政府的同時並無異於呼自己巴掌

除了檢討他人,似乎也該反省一下自己是否也是加害者
無論是因為積極發動獵巫行動,抑或消極漠視血染大地的人
種種前因後果,就像是蝴蝶效應一般,只會越來越擴散
以卵擊石,卻沒想到自殺式衝撞的竟是一直默許的體制

..........................

最近很喜歡一首歌,【Frozen】的電影主題曲
看過歌詞後更是感動非常,非常適合寫這篇網誌時的心情
心裡想著:
只要自我認同,就算不被世人接納,也能自得其樂
不過唯一能夠進一步和外頭的世界和解的方法
不外乎還是要彼此坦誠、瞭解、包容、相愛

* Demi Lovato - Let It Go *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Can’t hold it back anymore
再也攔不住了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Turn my back and slam the door
轉過身甩上門

The snow glows white on the mountain tonight
今晚冰雪白了整座山林
Not a footprint to be seen
沒有留下任何足跡
A kingdom of isolation and it looks like I'm the Queen
這是個被隔離的王國 看來我就是這裡的王后
The wind is howling like this swirling storm inside
狂風咆嘯著就像我內心的暴雪
Couldn’t keep it in, heaven knows I tried
再也擋不住 上天知道我盡力了

Don’t let them in, don’t let them see
不能讓他們進來 不能讓他們知道
Be the good girl you always had to be
必須當個好女孩就像以前一樣
Conceal, don’t feel
藏起來 拒絕所有感受
Don’t let them know
不能讓他們知道
Well, now they know
但現在 他們知道了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Can’t hold it back anymore
再也攔不住了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Turn my back and slam the door
轉過身甩上門

And here I stand, and here I'll stay
我就站在這 我將待在這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The cold never bothered me anyway
這冰冷對我而言不算什麼

It’s funny how some distance
這很有趣當你保持距離
Makes everything seem small
每個事物看起來是如此渺小
And the fears that once controlled me
那曾掌控我的恐懼
Can’t get to me at all
再也無法侵襲我了
Up here in the cold thin air
來到這空氣冰冷稀薄的高山
I finally can breathe
我終於能夠呼吸
I know I left a life behind but I’m too relieved to grieve
我知道我失去了我過去的生活 但我已不再為此難受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Can’t hold it back anymore
再也攔不住了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Turn my back and slam the door
轉過身甩上門

And here I stand, and here I'll stay
我就站在這 我將待在這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The cold never bothered me anyway
這冰冷對我而言不算什麼

Standing frozen in the life I’ve chosen
我選擇了這凍結般的人生
You won't find me, the past is all behind me
你找不到我的 一切過往已離我遠去
Buried in the snow
深藏在大雪之中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Can’t hold it back anymore
再也攔不住了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Turn my back and slam the door
轉過身甩上門

And here I stand, and here I'll stay
我就站在這 我將待在這
Let it go
放手吧
Let it go
放手吧
The cold never bothered me anyway
這冰冷對我而言不算什麼

..........................

* Dallas Buyers Club (2013) *
Director: Jean-Marc Vallée
Stars: Matthew McConaughey, Jennifer Garner, Jared Le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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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iladelphia (1993) *
Director: Jonathan Demme
Stars: Tom Hanks, Denzel Washington, Roberta Max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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